关于自己的,关于父母的,甚至还有关于他店门口的几只猫。 碎碎叨叨,像是梦里的呓语。 “心肝儿啊。”陆向阳的声音含在喉咙里,他把脸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酒气沾了周奚一身,“大白,来,咱哥俩gān杯。” 大白是经常来店门口晒太阳那只白猫,周奚不仅见过,还喂过。 周奚:“……” 陆向阳住的地方是一栋老居民楼,没有电梯。周奚目前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扬言要跟猫拜把子的醉鬼搬上七楼。 似乎感觉他比之前还要轻一些。 周奚背着陆向阳,努力把人往肩上托了托。 楼道里很暗,设备都老化得残缺不全。爬到五楼的时候,原本声控的楼道灯像是出了接触故障,有时亮有时不亮,闪烁的瞬间能听见灯丝带着电光滋滋啦啦地响。 最后彻底地暗了下来。 光线淡去的时候,周奚的脚步也跟着停住了。 灯坏了。 他连台阶的轮廓都看不清,更何况身后还背了个人。 周奚停在楼梯半道上,他下意识地重重地咳了一声,但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依旧是漆黑一片。 手机在口袋里,无奈他双手都腾不出来,只能站在窄窄的台阶上进退两难。 寸步难行。 有汗水从额角慢慢地滑了下来。 “陆老板?”周奚轻轻唤了他一声,“……陆向阳?” 陆向阳若梦若醒地嗯了一声。 “我看不见了。”周奚说,“你找找手机,打个光。” 陆向阳醉得厉害。在他此时此刻晕头转向的世界里,唯一且仅能听清的几个字,是周奚说的“看不见”了。 陆向阳勾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他的意识浮浮沉沉地在某个空间里飘摇流làng,像一叶小舟停在梦境的长河里,雾气迷茫,看不真切。 可一切又那么真实。他记得他无数次梦见过的周奚的眼睛,瞳孔里漆黑而迷惘,连光都是涣散的,虚弱地聚不起来。 陆向阳小心翼翼而又心疼地,本能地抬起手,慢慢地碰了下周奚的眼睛。 有冰凉的厚厚的镜片。 “……别碰。”周奚的呼吸都乱了,他闭着眼咽了咽声说,“拿手机。” “嗯……” 陆向阳这次听懂了,他慢慢地松开手去摸索。 周奚只听耳边有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响,忽然眼前一亮,如天光乍破,柳暗花明。 陆向阳的手心里有什么闪了闪,橘huáng色的光暖洋洋透了出来,照亮了周奚身前的一小片台阶。 世界像重新上了颜色,随着光慢慢地清晰。 只是光源还不太稳定,随着陆向阳的手晃来晃去的。周奚偏着头看清了,是陆老板小电驴的钥匙。 ——金属扣上绑了向日葵卡通小公仔,挺沉的那一串。 还带黑色细线缝出来的眼睛嘴巴。陆向阳的围裙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图案,都是他自己绣上去的。在店里那会儿,这俩杰作是他拿出来举证自己心灵手巧的重要证据。 原来,陆老板在向日葵公仔的棉花夹层里巧妙地藏了一个小手电,只要摁一下,橙huáng色的花朵尾部就会亮起来,好像真的有阳光照下来一般。 “你别怕。”身后的人极力朝前伸着手,迟钝又努力地回应他,“还有我。” 周奚的眼角一热。 面前的光摇摇曳曳,恍若隔世。好像有什么东西装不住了,不可阻挡地从心里涌出来似的,流遍了四肢百骸,烫遍了他的筋骨血脉。 “好。”周奚半沉着身子把人背紧了,他柔声道,“我们走。” 陆向阳昏昏沉沉地靠在周奚肩后。他拎着手里的小手电,那圈明亮把他们紧紧地围绕在里面,在斜峭的楼梯上缓慢地移动。 在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里,时空仿佛就只有他们二人,相互依靠着一步一步地前行。 他们追着光,光也追着他们。 “烟火从天而落……” 陆向阳含糊地在身后唱起歌,在酒jīng的作用下发音迷迷糊糊的,不知名的调子,有种舒适的安宁,缓缓地从身边流淌过去。 “……风chuī乱夜晚的星……” “别停呀,别停,我一定会遇见你……” 光线把影子扯得很长, 周奚有那么一瞬只想这么永远地走下去。 陆向阳边唱着,楼道里的灯便一路应声亮了上去,四周还能见到各类租户贴着各种各样的对联,红底金字,被灯一照便烨烨生辉。 多半是“前程似锦立志于远”,“万事如意展宏图”等云云。 相比之下,陆老板家的对联显得相当惊世骇俗。 左书“招财进宝年年好”,右书“有鱼有肉事事顺”。 横批,“猫肥家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