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上)

“若有前世,我定是洛阳种牡丹的人。”“那我呢?”“你啊,我手里的锄头呀。”~~~“我也有。”庄九遥声音低沉,听不见熟悉的笑意,“但其实我不想记得,所以我会用尽一切打破那心境,将弱小又困顿的自己踩入泥土,要么毁灭,要么新生。”~~~“信上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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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力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紧握成拳。

    屏息等了许久,没听见多的声响,寻洛微微松了劲儿,才发觉掌心微痛。

    摊开手来,汗- shi -了的掌心一片指甲压的红痕。不知是哪里破了点皮,渗出来的血和着汗被揉成了斑驳的一片。

    天地之间仅有雨声。

    榻上的人泡在汗里,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与疼痛一起被无限放大,门上轻微的一声响落在他耳里如同炸雷。他等了一瞬,却没有接下来的动静,眉头尚且紧皱着,却还是不由得微微弯起嘴角。

    ----他果然是懂我的。

    可横生了这枝节,实在是不该。

    多余的情绪总是拖累。

    、

    正是盛夏,蜀王府庭院中的槐树浓绿。不远处的花台里头种着石榴树,结了满树的果子,表皮微微泛红。

    树荫下架着一把古琴,黑色的桐木在- yin -凉处显不出什么来,若是抱在阳光下一看,会发现上头似乎微微泛着绿光。

    抚琴人着一身天青色暗纹轻袍,更衬得脸色苍白,细细瞧起来竟有些病态的意思,姿态却是安闲的。压着琴弦的手十分修长好看,那皮肉多一分显累赘,少一丝似又觉单薄。

    琴声从指下流出,舒缓如流水。

    外头有个急匆匆的步子跑进来,也未曾打断他一呼一吸。

    一曲将尽,琴声露出几分渺意来,颤颤悠悠,余响入了云中。

    这蜀王府中难得有客,抚琴人带了笑,瞧着外头人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后头一个太监急忙忙跟过来,被来人呵斥住了,只得紧张地站在那屋檐下,遥遥垂手弓背地立着。

    “三哥!”齐王萧玥扑过来,急吼吼地喊,还气喘吁吁着。

    萧瑾弯起眼睛,一派闲闲的气度:“今年都十八了吧,怎地还这样风风火火的不着调?”

    明明最不着调的人是他,萧玥嘿嘿地笑:“咱俩都快一整年没见了!”

    “这次是找什么借口偷跑出来的?”萧瑾将手从琴上放下来,“太子殿下和贵妃娘娘知道了,怕又要怪罪我了。”

    萧玥扬起头,孩子气地嗔他一眼,转而又垂头丧气道:“三哥你没出过门,跟外面又不通消息,定是还不知道呢。父皇病了,都快两个月了。太子殿下和母亲都忙着侍疾呢,如今没人管我。不过还是不方便,要是我能早点出宫住王府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常常来看三哥了。”

    他说完觑了一下萧瑾的脸色,瞥了一眼廊下的小太监,轻声道:“三哥,你想不想见父皇?”

    萧瑾轻笑一声,抬眼瞧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非诏不得入见。除了你,宫里其他人长什么样儿我都忘了。”

    这蜀王府就是个华美的鸟笼子。

    萧玥噎了一下,也无甚话好说,只轻轻戳了一下那琴:“玥儿特想咱们一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没有三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萧瑾面色一怔,随后伸手摸摸他头,没说话,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萧玥小孩子心- xing -,忽地又开心起来:“三哥,你这琴好看得很,我看像是司马相如的绿琦呢!”

    “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自然是好东西。”萧瑾笑,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整个弯起来,眼尾微微上挑,一张天生的笑脸便更显温和,只是下颌线条显得坚毅,偶尔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今儿头一回弹呢,就被你听见了。”

    萧玥在他肩膀上蹭一蹭:“那是我有福气。”

    两个人正说笑着,一个轻盈的步子过来,施礼道:“见过齐王殿下。”又端一碗药给萧瑾:“王爷,该喝药了。”

    萧瑾无奈地皱起眉,接过药来。

    萧玥满脸忧色地看他捏起鼻子将药喝完了,又转头朝向来人:“宁儿姐姐长得越发好看了。”

    那端药的小丫头,竟是一个月前还在金陵的庄宁儿。

    她此时着一身淡青衣衫,倒是与夏日的浓- yin -相得益彰。收敛了张扬的神情,更显得年龄小了些,细看还能跟娴静搭个边。

    庄宁儿谦谦地笑:“多谢殿下夸奖,奴婢可当不起殿下的这声姐姐。”

    萧瑾在旁一笑,她告退离开。

    萧玥见他喝了药,心知他定是要睡下了,又瞧他脸色苍白,内疚道:“都怪我,忘记三哥身体不好了,拉着你讲这么半天。我得先走了,三哥一定要保重身体。”

    萧瑾似是倦了,揉揉太阳- xue -,也未客套,只勉强笑了一下,叮嘱:“别乱跑了,该学时便用功些,别像我。”

    像他怎样?后半句没说出口,萧玥却是心知肚明的。

    萧瑾已闭上了眼,眉头微皱着。萧玥不舍地看他一眼,而后朝角门走去,边走还边回头了几次,终于是磨磨蹭蹭地出了蜀王府。

    这方庄宁儿安抚着谧儿午睡下了,又走至槐树- yin -影中,瞧着萧瑾不说话,隔了会儿才轻声道:“公子。”

    萧瑾睁开眼,方才在萧玥眼下那点子疲惫已一扫而光。他眼里盛着细碎光芒,脸色虽仍旧是苍白,瞧上去却已不再孱弱。

    “这王爷做得可真累,那位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谁都要来探查一下我这个废王爷是不是真的半死不活,是不是真的无心世间事。”他一伸懒腰,“还是我的药王谷好啊,这王府待着,啧,心是坏的,连骨子里都要坏了。”

    庄宁儿皱起眉:“可齐王是公子看着长大的。”

    萧瑾,不,庄九遥,他轻轻一笑,没回答。隔了会儿不知从何处摸出他那把画着辛夷的寒酸扇子,摇了摇,问:“青城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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