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了,我就先走了。” 直到她走出沙发区,我才想起联系方式还没要到。 “等一下,皇甫小姐,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不能,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小菲摇了摇头,直白的拒绝了,黑色的长发荡起了厚重的波浪。 “而且我比你们大多了,就叫我fu…菲姐吧。”她的面部表情逐渐降温,恢复了一贯面瘫的冰山脸,看得我有点儿冷,“那个少年,向女生搭讪可不能用这么死皮赖脸的手段,况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要是喜欢我,我才叫害怕呢。 不过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又不能在这儿跟她坦白,要是她知道是我把她变成女性的,没准会冲上来跟我玩命。 见我侧着头没有吱声,她又望向谭凛花,再度叮嘱:“你外婆身体不太好,最近有空多回来几次吧,至少打个电话……” “可外婆她不喜欢我回去。”谭凛花的眼睛垂下去了,情绪有些低落。 以前我一直以为谭凛花在外头租房子住,是因为女装跟家里闹翻了,目前来看,似乎另有隐情。 “老太太那个性格我也吃过不少苦头,可再怎么说也是外孙,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您究竟是…谁?” 这一次小菲摇摇头没有回话,提着装书的袋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书店,朝着我们来时的地铁站方向去了。 不仅没有要到联系方式,还留下了死皮赖脸的轻浮印象,以后只能通过谭凛花找到小菲了啊? “你家里的情况,似乎挺复杂的?” 谭凛花还在失落,听了我的话,她挤出一丝难看的苦笑。 “其实也没多复杂,跟你想的差不多,我外婆不喜欢男人,因此男性的家庭成员平时也不会回本家去。” “那你老爹呢?” “我和我爸妈不住本家的大房子,倒是我小姨离婚之后,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 我敏锐地捕获到了什么线索…… “等等,你有个小姨离婚了?有没有孩子?” “有个女儿…这么一说的话,那个皇甫菲小姐与晶妹妹有几分相像呢。” 小菲还是老冯的时候,曾讲述过自己不幸的人生经历,大致说的,就是意气风发的星级大厨如何沦落为毁容街边小贩的故事,其中并没有提到过自己还是皇甫家的人。 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切入点,老冯曾有过妻女…如果我的推论没错的话,谭凛花口中的小姨正是老冯离异的妻子,那个晶妹妹,大概就是老冯的女儿了。考虑到校长老太婆那种性格,老冯出事之后强硬地带回自己的女儿,不让她跟着毁容的老冯吃苦也很正常。 然后老冯变成了小菲,走投无路的她重新找上了前妻求助,加上女性的身份,也更容易被老太婆接纳。 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 关于老冯的事情一下子有了巨大进展让我有些激动,但我还不能被谭凛花看出什么破绽,否则她真的回了本家,跟小菲对一对口供,就很容易怀疑到我身上来,谁能保证老冯那时候看着背影没有认出我? 为此我将话题引到了别的方向。 “那你外公呢?是跟你外婆离婚了吗?”能娶那位老太太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当然离婚了,打出生以来我就没见过我外公,听说他还带走了我大舅。” 我还想问些什么,却传来一道“叩叩”的敲击声,回头一看,是店员大妈食指轻点隔板发出来的,她指了指墙上“阅读茶座”的牌子说道:“这里是给买了书的客人休息的地方哦?” “非常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了沙发区,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店里蹭空调了,只能跟着谭凛花继续出发,接近正午的太阳比刚才来的还要毒辣,加上这里是城市热岛效应最严重的市中心,室外连空气都非常燥热,呼吸都变得烫人。 热量不断地带走我的水分,让我感到舌苔发干,“好热!我要死了啦!” “别抱怨了!刚才没那么热的时候就让你赶路了啊!” 我们沿着平城新街的青石路走了一会儿,谭凛花一个转弯,钻进了一条小弄堂。 与大道上的现代风格不同,这条路逾是往前走,环境就越显得古旧,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腐朽的雕刻招牌,空气中带着一股烂木头的霉味,使我感受到了衰落感——这些建筑的年代,比弥丰街来的还要久远,很难将这里与市中心联系起来。 不过这些狭窄的小路有一点好,不会被阳光直晒。 “还有多久?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路程,放心吧,到了目的地有空调的。” 四通八达、互相交织的小路形成了天然的迷宫,但是谭凛花却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就像在自家后院闲逛。 “到了!” 谭凛花带着我冲出小路,再度来到了大街上,突然亮堂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 “凯,欢迎来到我儿时的乐园,真正的平城街。” 第三十六页 平城老街 这里原本也是平城街,因为平城新街的改造和新建,这里对应着就叫平城老街了。 卖二手小家电的杂货铺,摆放着老式街机的游戏厅,拥挤但不杂乱的旧书店,老爷子们对弈的棋牌室,门口放着投币摇摆车的小卖部。 谭凛花所谓的乐园,就是这样一条过分老气的街道,明明与平城新街隔了不过几条马路,这里却是肉眼可见的萧条与不景气。 “乐园?” “你大概不能理解吧?小学的时候,严爷爷去那边的棋牌室,总会带上我和流流。” 她的脸上带着内敛温润的笑意,很好看。 谭凛花说的这些我很理解,城中村出生的我,童年的回忆多半也离不开弥丰街的小卖部,跟赵兆还有小海棠在那边抽卡包,买零食,一瓶可乐一块钱,瓶子还回去还退五毛。 除了父母、老师,村里的孩子们第三熟悉的人,一定是小卖部的胖头老板,哦,现在是胖头老爷子了。 只不过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还能找到这样一条朴素的街道,实着让我感到意外,就像高级西餐厅里卖的煎饼果子,虽然很土但是土的很温馨。 “觉得约会地点选这种地方不好?” 见我愣在路口不动,谭凛花以为我有什么不满,她微微侧过身子盯着我的脸,黑色的长发垂下,透着点点稀疏的光。 “不,没什么不好,反而有种亲切感。” “你没意见就好,那我们先去吃饭。” 说是去吃饭,谭凛花带却我进了路边的小面馆。 虽说是面馆,其实想吃饭或者水饺也都有卖,不过这种做法多少有些不解风情,尤其是这种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店,店主们都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叫面馆,那拿手的自然是面了。 撩开木头房檐下大的门帘,跟着凛花走进古旧的店面,似乎很久没有翻修过了,墙纸已经泛黄,浮现了点点黑色的霉斑。 但是店门口的立式空调冷气倒是很足,喷涂着白色的凝霜,在出风口站了一会儿,吹的有点脑子疼,墙角上方还挂着彩电,柜台边上还有冷柜,里面塞着冰镇的可乐以及一些需要冷场的食材。 竹片写上菜名,钉在墙板上,就是这家店的菜单。虽然简朴,种类倒是挺多,面对琳琅满目的各色汤面,我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作为熟客的谭凛花压根没看菜单,自顾自的踌躇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 “老板!红烧鱼腩面!” 居然是鱼腩,这东西处理不好,整碗面就要被鱼腥气糟蹋了。 “好嘞!” 柜台内没有人看着,倒是后厨传来一声吆喝,看不见人,听声音有点沉,多半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那我要香菇炖鸡面!在拿两瓶可乐!” 进入一家没吃过的店,点单的时候还是要采取保守策略,防止踩雷。 “好嘞!饮料在冷柜里自己取啊!” 又是一声吆喝。 面还需要一段时间,凛花找了个空调风口的位置坐下,我拉开冷柜门,从里头取出两支玻璃瓶装的可乐。 “所以你今天是来找回自己天真无邪的童年?” “算是吧…凯你觉得我最近表现怎么样?” “单说今天?还是从水世界开始说起?” “都算。” 她扑闪着眼睛盯着我,这阵期待的视线让我心中小鹿乱撞。 我也该端正心态,面对现实,眼前的谭凛花已经是个百分百的女孩子了。 “恩,让我想想…放在以前,我想去书店蹭个空调,你不会把我往外拖吧?” 她眼睛瞪得老大,诧异地说:“诶!怎么说这个?不是你们要我顺着心情来的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傻,我被她的样子有些逗乐了。 拿过桌上的瓶起子,砰地撬开可乐瓶,还冒起一阵白烟。 “我开玩笑的啦,这种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将可乐推到她面前,并为她插上吸管,我继续说道:“你觉得自己足够自我了吗?顺着心情行动的感觉又如何?” “我有在注意分寸,完全由着性子来的话,你可能会讨厌我也说不定。” “没事的,说出来吧,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讨厌你。” “绝对不生气?” “我保证。” 谭凛花吸了口可乐,因犹豫而飘忽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希望你能把这副土鳖的大框眼镜给摘了……” “我拒绝!!” “你看吧!生气了!” “……” 她还嘻嘻哈哈的指着我的额头上的“井”,丝毫没发现我正盘算着掐死她。 “红烧鱼腩面,香菇炖鸡面!”后厨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大姐,端着餐盘给我们送面来了。 “哎呀,这不是小凛花嘛?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又漂亮了,声音也变了啊?刚才听声音我都没认出来,心说谁那么识货还知道我家的鱼腩面。” 原来鱼腩面是这里的招牌吗? “我变化大着呢,老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今天我们来约会的。” “咳咳咳咳咳咳…” 我正吸溜着第一口面条,谭凛花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呛死。 “男朋友?”这富态的大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仿佛有什么x光在我身上掠过,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小凛花,余妈可得提醒,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干嘛,我就不能有男朋友了吗?” “能啊,你说严家那小伙子多好,不比这……强多了。” “我可都听着呢!”这大姐说话忒伤人了。 严家小子是指严流转吧,我就比不上严流转了? 我成绩的确没他好,也没他有钱,艺术涵养更是没得比,但我比他漂亮啊! 仔细想想,我不就是传说中的花瓶吗,还是男的花瓶……不好,要自卑了。 我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凛花,约会我不否认,可我怎么就成男朋友了?” “哇,凯,都约会了还不算男朋友,难道你跟之间我只是玩玩而已吗?” ……(怒) 我有一瞬间,真的想上手掐死这皮丫头,但这大妈看起来孔武有力,还有意无意地撩了撩袖管,真动手我才是被掐死的那个。 “好了老板,我跟你们开玩笑的,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谭凛花还算有良心,替我打了个圆场…… “毕竟她是女孩子嘛,怎么可能当我男朋友。” 她突然就将我的大框眼镜给抽走了,大妈瞪大着她的小眼死盯着我,像是不信邪似得揉了揉眼睛,嘴巴长的可以塞个蛋儿。 她谭凛花有个屁的良心,摘了人格面具就是个恶魔。 “哎呀,还真是个小姑娘,余妈刚才看走眼了,我去后边给你拿个蛋。” 大妈一走,我就没好气地冲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