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 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离开。 但也因为他受惠于林石坤,他更难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伴随这份感情生长的另一面,是自卑。 * “除夕我们吃饺子好吗?” 陈夏望温笑着问林冬笙:“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韭菜、白菜、还是玉米猪肉,或者三鲜水饺?” 他依旧没有得到答复。 陈夏望温和不变:“那就都包一点,你也多吃一点好不好?你又瘦了好多。” 在问过医生后,陈夏望去买面粉,擀面皮,拌馅料,很快包好饺子。 煮好后,他装入保温盒,很快赶回医院。 “辛苦您了,”陈夏望对暂替他看护林冬笙的女护工说,“您也早些回去过年吧。” 女护工起身笑道:“那行,我先走了,新年快乐。” “您也是。” 陈夏望坐在chuáng边,轻声问:“饺子做好了,我扶你起来吃一些?” 他将枕头垫高,扶林冬笙靠好。 “这个是玉米馅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陈夏望先用勺子将饺子弄碎,方便喂她小口小口吃。 “怎么样?” “来,再尝尝白菜馅的。” 玻璃窗倒映着少年轻缓细致的动作。 等林冬笙吃完,陈夏望才开始吃掉剩下已经冷的。 在最热闹喜庆的节日,医院也保有一分冷清,消毒水味也将pào竹烟花的烟火味阻隔在外。 今天对有些人来说,是颇有意义的一日,对有些人来说,也只是普通的一天。 林冬笙吃过药后,睡得很早。 陈夏望不时看看腕处的手表。 当指针指向零点。 他在小台灯的灯光下,静静看她,眼眸也有了一层弧光。 这是他们第一个一起度过的新年。 他不用在破旧的瓦房里期待夏天,也不用偷偷拿手机给她发新年祝语。 在烟花冲入夜幕的声响中,他轻轻说:“姐姐。” “新年快乐。” * 冬去chūn来,窗外的树梢间冒出新绿,草间的花苞悄悄抬头。 林冬笙身上的绷带拆拆缠缠许多次,伤口也在逐渐愈合,可她整个人更隔离外界,jīng神和意识都像被锁在某个深处。 chuáng边每日不同的一枝花,她看不见。 桌上放着她们练习常用的排球,她没看去一眼。 周围的变化,她感知不到。 很快,到了开学的时候。 林冬笙出的事,校方知道,辅导员来了解情况后,回校帮忙办理流程,学校允许她休学一年。 陈夏望也没有去学校。 他没提任何理由,只说暂时无法返校,老师说如果不是家庭及本人发生重大意外或变故,无故请假会受到处分,陈夏望回答我知道。然后挂了电话,关机。 林冬笙不用再缠绷带,手臂缝的针也早已拆线,连同做小手术留下的痕迹,她双手上有五道长短不一的痕迹。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看到五条红色的蜈蚣爬上手臂,丑陋恶心,挥之不去。 她抱紧自己,重新缩进被子。 屈膝压到胸前,手指无意间碰到脚腕上的东西。 她掀开一点被角,透进光,低头看。 是一根红绳,串着铜钱、犬牙和桃核三样东西,系在她的右脚腕。 红绳颜色发暗,其他三样东西也是旧的。 她盯着红绳,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空dòng的眼眸也有了一点内容。 因为林冬笙浑噩的脑子里忆起一件事情。 有年夏天她去谢兰恬乡下家里,他们去湖边游泳,因为当地风俗,很多人脚上系有这些东西,男左女右。 据说可以避邪祟,保平安。 那她脚腕上这个是什么时候系上去的?是谢兰恬给她的,还是…… 陈夏望肩背一个包,手提一个包,将衣物带回去洗,又将洗gān净的衣物带回来。 他将衣服叠好,收拾好,很快察觉到异样的地方。 林冬笙在看他。 她的目光真切地落在他身上。 陈夏望一怔,连忙放下东西,坐在chuáng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去叫护士?” 林冬笙一言不发,倏然侧身弯腰,半个身子探下病chuáng边。 陈夏望担心她摔下chuáng,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肩。 她消瘦且憔悴,一碰,就能感知到她薄薄皮肉下的肩胛骨。 陈夏望心疼,又想劝她吃东西。 林冬笙被扶稳,靠回枕垫,又重新埋头缩进被子里。 她刚才摸到他的左脚腕,空无一物。 她脚上的红绳是他的。 林冬笙脑海中清晰响起谢兰恬说过的话。 ——夏望他爷爷连夜去找高僧开光庇佑,那条绳是他爷爷亲手给他系上的。 ——他爷爷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