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她以为陆重渊会生气,会不高兴,甚至还有可能会罚她。 却没有想到。 他竟然会这么平静。 这也太怪异了吧。 陆重渊看着她这幅样子,终于还是放下了碗筷,他握过一旁的帕子擦拭了下手,然后看着人,皱了眉,沉声道:“想让我说什么?说你眼光不好,看上这样的混账?还是觉得我得骂你一顿,打你一顿,你才觉得正常。” 他在外头的名声的确不好,但他掌管三军,不是是非不分的酒囊饭袋。 相反。 他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细心。 她跟陆崇越有过一段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可他也看出,眼前这个女人早就放下了,虽然心里的确有些不满,但这毕竟是嫁给他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她又不知道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拿这样的事去责怪她,不是他的性子。 所以他也只是语气淡淡的冲人说道:“你的眼光的确不好,但这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只要” 他抿了下唇,没往下说。 萧知早已被陆重渊这一番话给怔住了,倒是也没发觉他说完“只要”之后的别扭,她没想到陆重渊竟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没有责怪,没有生气,什么都没有,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揭过了此事,心里觉得有些奇异,但又觉得陆重渊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陆重渊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肠却比谁都要热。 早间那样一个环境,这么多人指着她骂,一盆盆的脏水泼过来,可他却什么都没听,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待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脸上的犹豫和踌躇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又灿烂的笑容,她就这么看着陆重渊,带着毫无遮掩的喜悦,冲人说道,“谢谢你,五爷,你真好。” 他真好? 陆重渊握着帕子的手一顿,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微闪。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只怕那些人都该笑她傻了,对着一个人人畏惧的煞神说“你真好”,只怕这世上也就她一个人了。 想笑她昏了头脑,但看着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笑颜又有些说不出,只能别扭的收回视线,然后把手里的帕子扔回到桌子上。 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着,杂乱无章,没有本来该有的沉稳有力,陆重渊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才显得有些不自在,好一会,他才闷声说道:“吃饭吧。” “嗯!” 萧知弯着眉眼,笑着应道。 她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心里那股子担忧和不安也就消了下去,萧知竟然觉得胃口大涨,吃完一碗之后又添了半碗饭才好。 *** 等吃完饭,丫鬟过来收拾东西。 萧知一边推着陆重渊往里间走去,一边和人说,“五爷,我给你洗漱吧。” 陆重渊身上的衣服还是早间那套,身上还沾染了一些血腥气,他这样爱干净的人竟然一下午了连衣服都没换萧知心里有些软。 “不用了。” 陆重渊拒绝道,随即又怕人多想又跟着一句,“我也习惯自己一个人擦洗了。” 他虽然腿脚不方便但不是连洗漱这样的事也需要劳动别人了,就算以前萧知不在的时候,他也没让小厮贴身伺候过,当初他也不过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今既然知道了,倒也没必要让她做这些事。 再说。 她今天还病着,等过会给他擦洗一番,只怕又得出汗了。 萧知听他这么说倒是也没拒绝,软软“哦”了一声,又笑着说道:“那我推你进水房吧。” 这一回。 陆重渊没有拒绝。 萧知把人推进水房后又特意多点了一盏灯,没有回头看人,怕他觉得不自在,只是在出去的时候留了一句,“那你先洗,要是有事的话就喊我。”说完,她就往外走了。 没多久,水房里就传来了洗漱的声音。 萧知起初坐在贵妃榻上,还握着本书翻看着,打算等陆重渊出去,可后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一歪竟然就睡了过去。 陆重渊出来的时候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看到歪靠在贵妃榻上还握着本书的萧知,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他待在原地看了人好一会,这才过去把人捞进怀里,然后朝拔步床过去他的床大,被褥又暖和。 比起这硬邦邦的贵妃榻,不知道要好多少少。 萧知大概是真的睡得沉了,被这么抱过去都没醒来。 把她抱上床。 陆重渊没有立刻转身就离开,反而是坐在床前又看了人一会,没有其他人,屋子里唯一在的那个人此时也昏睡着,他打量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了,不用紧张,不用担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人。 他知道自己很奇怪。 明明不想管她的事,但最终还是耐不住,跑了过去。 进门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跪在那的时候,他很不高兴,在她转过头来露出那样一双欺han如雪般的眼眸时,他的心脏更是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甚至动了杀人的念头,想把欺负她的那些人都杀掉。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萧知。 好像把自己冰封在自己的世界,好像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似的。 陆重渊看着那个时候的萧知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父母的疼爱,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十多年的生命里,只出现过几次,他满心满眼都是四房那对母子,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偶尔过来瞧见的时候,看着他也只是皱皱眉。 至于他那个母亲。 她在他的童年倒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也不知道,在众人面前雍容华贵的侯夫人私下却跟个疯婆子似的,她打骂下人,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那会他还小,每次听到她尖叫咒骂四房母子的时候,怕她出事就会跑过去。 可他的母亲呢? 他那个好母亲啊看到她他仅不会平息怒火,反而会拿手指掐他,会握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墙上撞,撞得他头破血流,然后大声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时候。 他还不懂,心里虽然惧怕她,但血缘的联系让他即便怕,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他看她夸赞大哥,也就跟着学习骑马学习射箭,学习读书,他学得比谁都要好,就连教授的先生也夸赞他有天赋,他满心欢喜的想把这一切分享给她,可她又做了什么呢?皱着眉骂他只会攀比,转头让他去廊下罚跪。 如果她对所有孩子都是这样,陆重渊也许不会这么恨她。 可她不是—— 对他那几个兄长和姐姐,她视若珍宝,每次他们一来就拉着他们的手问这问那,生怕他们受了委屈还会出面替他们讨要公道。 那个时候。 他才知道,原来她从头到尾恨的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