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萧焕这话,叶舒的第一反应是, 这人不会是晋望派来试探他的吧? 不怪他多疑, 虽然近来晋望没再那样对他,可这人先前『骚』『操』作不少,叶舒不得不谨慎行事。 想到这里, 叶舒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由于体质影响, 坤君多少会带上些柔弱气质, 可面前的少年却不是如此。萧焕出身武学世家, 自幼习武,五官清秀英气,配上那正义凛然的神情,正直得叫人无法怀疑。 如果这都是装出来的, 那这人的演技恐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叶舒依旧不敢轻信, 他斟酌片刻,道:“萧公子这样称呼陛下,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萧焕冷哼一声, “当年若不是我爹相助, 这皇位轮得到他吗?他晋望倒好, 现在皇位坐稳了,便开始扫清旧部。叶舒哥哥不就是这样被他害死的?” 叶舒眼尾一跳, 听出了萧焕的言下之意:“你是说……叶相是冤死?” “还能不是?”一提起这名字, 萧焕更是气恼,“叶舒哥哥待他那么好,绝不可能背叛。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那狗皇帝活该有今天。” 叶舒越听越懵,问:“可狗……咳,陛下现在不是挺好的?” 萧焕用一种同情悲悯的眼神看向他。 “你别担心,我不是要骗你。”萧焕声音放柔了些,认真道,“我知道自从叶舒哥哥死后,那狗皇帝便将与叶舒哥哥模样酷似的你找来,留在身边百般折磨。他那样对你,也难怪你这么怕他。” 叶舒:“……” 他在外人眼里的人设已经变成这样了??? 叶舒按了按眉心:“萧公子,你好像误会了,陛下待我挺好,并没有……折磨我。” 萧焕沉默下来。 他注视着叶舒的眼睛,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他那样折辱你,你还替他说话,你真善良。” 叶舒:“…………” “你与叶舒哥哥长得如此相像,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萧焕上前一步,温声道,“你与我走吧,回南边的封地去。那狗皇帝要给我爹一些面子,就算他查出你的下落,也不敢轻易来要人。” “……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少年神情真挚,几乎让人不忍心拒绝。 离开这里,原本是叶舒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本就不属于这里,留在那暴君身边,总要担心『性』命安危。要是萧焕能早来几个月,叶舒必定不会迟疑。 可现在…… 他藏在狐裘里的手抚上腹部,眼眸微微敛下。 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想走了。 “你还是对我不放心是吗?”萧焕道,“这样吧,我给你几日时间考虑。” “岁末将至,十日后是除夕之夜,陛下将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子时三刻,我会在崇德门前的树下等候,若皇妃想通了,便来找我。” 萧焕劝道:“我是一片好心,望皇妃好生考虑。那狗皇帝将你视作替身,且不说他如今这样对你,就算有朝一日,他当真待你好,你又如何确定他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心中那个人?” 叶舒一怔。 二人所在这暗巷光线昏暗,就连月『色』被高高的宫墙挡住,因此萧焕并没有注意到,叶舒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萧焕靠在宫墙上,眼神稍稍黯下:“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后悔。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坚持带叶舒哥哥离开,京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不该放任他留在这狗皇帝身边。” “总之,你好好考虑吧。” 他拍了拍叶舒的肩膀,转身走入暗巷,很快没了踪影。 叶舒独自回了寝宫。 夜『色』渐深,空无一人的大殿内,灯火渐渐昏暗下去。叶舒仰面躺在榻上,怔怔出神。 萧焕说者无心,可他离开前的话,始终在叶舒脑中回响。 ——“就算有朝一日,他当真待你好,你又如何确定他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心中那个人?” 叶舒其实一直都明白,晋望待他好,都是因为原主。 为了活下去,他甚至有意利用晋望对原主的感情。 那时『性』命攸关,容不得他思虑太多。 可现在呢? 现在的他早没了『性』命之虞,可他依旧在利用这一点。 有些谎话说出来容易,想收回,却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这是晋望曾对他说过的话,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叶舒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都怪这些时日晋望待他太好,好到他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到他险些觉得……晋望口中的喜欢,是对他所说。 宫灯彻底熄灭,月『色』取代烛光,将殿内照得愈加清冷。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户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叶舒睁开眼。 夜里风大,多半是忘了关窗户。 叶舒还不习惯让别人伺候,永寿宫夜里从不留人,这些事情通常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他叹了口气,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就对上黑暗里一双明亮的眼睛。 “!”叶舒刚要惊呼出声,立即被人用力捂住嘴。 来人一手揽住他腰身,另一只手紧紧按在他嘴唇上,压低声音:“别喊,是我。” 借着月光,叶舒看清了眼前的那张脸。 不是晋望还能是谁。 叶舒:“……” 见叶舒冷静下来,晋望松开他。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叶舒忽然有些头疼,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晋望神情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道,“孤来看看你,不行吗?” 叶舒狐疑:“不通报不走门,深更半夜爬窗户?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夜行衣?” 晋望盯着脚下那小片月光,没有回答。 叶舒隐约察觉到什么,难以置信:“这些天,你每晚都这样来我寝宫?” 晋望含糊道:“……也不是每日都来。” 叶舒:“……” 他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狗皇帝改不了『骚』『操』作。 这人能有一天做个人吗??? 见叶舒面『露』愠『色』,晋望解释道:“孤没对你做过什么,就是搂着你睡几个时辰,天不亮就离开。往日这时辰你早就睡着了,谁知道今日你根本没睡……” “等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我睡不着。”想起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叶舒神情稍缓和了些,回身往床边走。 晋望连忙跟上去,扶着人躺下:“怎么又睡不着?身体不适么?” “没有……”叶舒小声道。 晋望垂眸看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在想今日孤与你说的事?” 叶舒不答。 晋望扯过被子将人裹起来,温声道:“如果是这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孤说过了,会给你时间,不需要你立即想清楚。” 叶舒含糊地应了一声。 晋望帮他掖好被子,却也不走,坐在床边静静看向他。 叶舒抬眼与他对视。 晋望眼神无辜。 叶舒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上来吧。” 这或许是古往今来第一位,要看自己后妃脸『色』才能上床的暴君。 叶舒不禁反思,这人是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当事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开开心心脱了夜行衣,爬上床,把叶舒搂进怀里。 一系列动作熟练又轻巧,不知实验过多少次。 叶舒再次怀疑他说“并不是每日都来”的真伪。 殿内一时寂静,在熟悉的怀抱中,叶舒终于渐渐起了困意。 晋望忽然开口:“阿舒,孤违反约定,让你生气了吗?” 叶舒睁开眼,声音微弱:“其实也……也没有很气。” 这人偷偷趁他睡着潜入他房间,他本来该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气不起来。 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小半个月来每天夜深人静,乔装改扮,避开耳目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陪他睡几个时辰,还得趁天亮前离开。 叶舒心里一点火气也不剩。 晋望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叹息般开口:“孤只是很担心。” 叶舒眼眸微动。 “总担心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只要你一刻不在眼前,孤便担心一刻。”晋望道,“不是不信任你,可是……我总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叶舒道:“皇城看守这么严,陛下觉得我能跑哪儿去?” “皇城看守再严,可总归守不住人心。”晋望轻嘲一笑,摇摇头,“不说这些了,睡吧,孤陪着你。” 叶舒应了一声,把头埋进晋望怀里。可这次,他不再有困意。 片刻后,叶舒唤道:“晋望。” “怎么?”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叶舒敛下眼,“你会……杀了我吗?” 晋望沉默下来。 他抬起叶舒的头,认真看入那双眼里:“我之前骗了你,你想杀我吗?” 叶舒摇头:“不想。” “这不就对了。” 叶舒试探道:“可万一,我骗你的事情很严重呢?” 晋望手掌落到他的小腹上,指尖轻点:“比这个还严重?” 叶舒不假思索:“当然。” “若是这样……”晋望沉『吟』片刻,道,“那也不能杀。” 他坏笑一下,凑近过去,在叶舒耳边轻轻道:“孤要像先前那样,将你锁在床上,日日夜夜欺负你,让你再也下不了床。” “孤的手段你还没真正见识过,保准让你只要尝一次,便再不敢有异心。” 叶舒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晋望在他脑后轻轻拍了一下:“行了,别再胡思『乱』想,快睡觉。” “可是——”叶舒还是不放心,翻身坐起来,正想开口,浑身忽然僵住了。 晋望也跟着坐起来,紧张问:“怎么了?” 叶舒低头看向腹部,声音都在发抖:“他他他他他——他刚才好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