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内侍很快端来了汤『药』。 那『药』中或许有安神成分,叶舒乖乖服下,很快生了倦意,昏昏沉沉补回笼觉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晋望已经不在寝殿,叶舒刚穿戴整齐,很快有内侍送来午膳。 内侍总管高进朝叶舒行了一礼:“陛下吩咐,叶相用完午膳后,去演武场面圣。” “演武场?” 晋望又要作什么妖? 叶舒问:“陛下让我去那里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 此人传完话后就静候一旁,叶舒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这位内侍总管跟了晋望多年,是他的心腹,更是个人精。 从他嘴里多半问不出什么。 叶舒这顿饭吃得食之无味,匆匆填饱肚子,便让高进带他出门。 出了寝殿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京都皇城。 此处是晋望在城郊的避暑行宫。 行宫规模不比皇城小多少,叶舒所住的寝殿出来便是个不小的湖泊,叶舒跟着侍女绕过湖畔的游廊,弯弯绕绕走了十多分钟,还没走到演武场,便听得一声轰然巨响。 是枪声。 叶舒脚步一顿,当场就想跑路了。 他就知道晋望没安什么好心! 他身旁的内侍总管也停下脚步:“叶相?” “没、没事。”叶舒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 叶舒走进演武场,一眼便看见伫立于前方高台上的晋望。晋望手中握着一把灵巧的洋火铳,通体银制,模样与□□类似,又略有不同。 砰—— 一声枪响,正中靶心。 晋望放下火铳,朝叶舒偏头一笑:“还在等什么,过来。” 叶舒走上前。 高台上摆放了一张小案,晋望拉着叶舒在案边坐下,立即有内侍上来奉茶。 晋望看向叶舒:“爱卿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 叶舒道:“冯太医妙手回春,谢陛下关心。” 晋望一点头:“既然爱卿身体已经恢复,我们便接着说先前之事。” 叶舒:“……” 还有完没完! 叶舒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波澜不惊,平静地与晋望对视,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晋望偏头朝身旁的内侍示意。 很快,远处传来脚步声。 叶舒循声望去,脸『色』顿时变了。 演武场的另一头,赫然出现十数名被捆束双手,蒙住口眼的男男女女。 晋望声音里带着笑意:“爱卿先前说,谋划种种皆是为引出敌国埋伏在京都的探子,此言果真不假。看,这不都被孤找到了吗?” 叶舒嘴唇紧抿,隐约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果然,晋望继续道:“此番爱卿是大功臣,孤给你个机会,让你亲手处决他们,如何?” 台下,十数名探子被驱赶至武场内。 内侍捧上火铳。 “这银火铳是个稀罕玩意,孤刚拿到手,还从未沾过血腥。”晋望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就用这个吧。” 这暴君……竟然『逼』他杀人。 叶舒看了看内侍手中的火铳,又看了看台下那十余年年轻男女,手指颤抖。 就算是书中世界,这些也是活生生的人…… “还等什么,叶相不是想向孤证明自己么?”晋望起身,取过火铳郑重放进叶舒手里,视线定定看向叶舒的脸,“杀了他们,孤就信你。” 刚开过火的火铳还在发烫,晋望手掌覆在叶舒手背上,牵着他的手将火铳握紧。 枪口调转,指向武场内的俘虏。 远处押解俘虏的侍卫意会,松开牵连的锁链,退出武场。 十数名男女霎时开始四处逃窜。 “不行……”叶舒的身体开始颤抖,“我做不到。” 晋望垂眸注视着他。 “你还是这么心软。”慢慢的,他抬起手,将叶舒的发丝拂到耳后,一字一句,声音温柔却冰冷:“你派人刺杀孤的时候,也曾这般痛苦么?” “还是说不是自己动手,便不会心怀愧疚。” “抑或,孤的命在你眼里不值一提。” “不是我……”叶舒抬眼看入那双阴鸷的眼中,声音发颤,“你还是不信。” “对,我不信。” 晋望松开叶舒,后退半步。 “动手吧。” 演武场内一片寂静。 叶舒只觉得手中的火铳足有千斤重,沉得他几乎握不住。 场内的俘虏意识到无处可逃,渐渐平静下来,只余些许浅浅的呜咽啜泣。 恐惧无声地蔓延。 与此同时,一道青涩的果木香气蔓延开。 那味道比先前浅淡许多,令人口舌生津的酸甜滋味飘散开,很快弥漫了整座演武场。 晋望的脸『色』率先变了。 昨夜叶舒刚经历过分化期,被乾君标记之后,信香本该已被暂时压制下来。许是今日受到这种种刺激,竟导致信香再次失控。 皇室的内侍禁军,无论男女,皆乃平庸之辈,闻不到这坤君特有的信香。 可武场内的探子却并非如此。 他们之中,甚至有不少是乾君。 众人被蒙着眼睛,却不约而同面向前方高台的方向。 那勾人的信香在紧张情绪下渐渐变得甜腻,演武场内的气氛逐渐躁动起来。 唯有叶舒在极度紧张下,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晋望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火铳,声音里带了些哑意:“够了。” “你与孤过来。” 他随手将火铳往内侍手里一丢,拉着叶舒就往外走。 晋望晾着满场的侍从俘虏,脚步急促,很快拉着叶舒回到寝宫。 “你怎么——”叶舒刚要询问,晋望忽然反手一推,重重将他压在门边。 叶舒吃痛地皱眉,抬眼对上晋望隐隐发红的眸子。 二人的呼吸顿时滚烫起来。 或许是方才走得太急,叶舒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热,耳垂旁的小痣也奇怪地泛起一阵酥痒,很想……很想被人碰一碰。 他偏过头,刚抬手想做什么,却被晋望擒住手腕,用力按在身侧。 “别『乱』动。”晋望声音低哑,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没人受得了被自己标记过的坤君在外人面前放出信香。 尤其是晋望这种『性』子。 叶舒肩膀轻轻颤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擒住自己手腕的掌心仿佛变得滚烫,如一团火焰烧至心口。身体里仿佛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渴望被触『摸』,渴望一些更加亲密的举动。 而且就要这个人。 只能是这个人。 陌生的感觉让叶舒十分不安,他挣扎一下,却没挣得开,难耐道:“晋……晋望……” 晋望眼神闪过一丝动容。 怀中的青年眸中含着水汽,纤长的睫羽微颤,神情还带了点脆弱与无助。 这也是装出来的? 自叶舒醒来后,晋望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可越是试探,越游移不定。 明明多方证据都已证实是这个人,他仍觉得不像。 怎么会是这个小『迷』糊。 他为什么要背叛? 晋望为君多年,素来明白杀一儆百的道理,可唯有这个人…… 是他在酷寒冬日的冷宫整夜抱着他给他取暖,是他宁愿遭受毒打也要替他抢来一碗热汤,是他在太医院外跪了三天三夜,请来太医救他『性』命。 也是这个人,在分化期是撞入他怀中,低声哀求他相救。 到底还是……舍不得。 晋望凑近了些,吐息喷洒在叶舒耳根,带着浓郁的烈酒信香,引得怀中身体阵阵战栗:“叶祈安,孤问你最后一次。” “……你当真没有背叛孤?” 他是坤君。 坤君绝不可能在标记过自己的乾君信香下说谎。 叶舒意识混沌,看着晋望的视线渐渐变得涣散,睫羽濡湿一片:“……没有。” “不是我……” “真的不是……” 晋望长舒一口气。 也罢,是真是假,先这么信着吧。 留他一条『性』命,总能查出来。 就算最后查出当真是他所为……倒也并非毫无办法。 一个连自己是否被标记都没发现的坤君,能成什么事? 晋望按捏着叶舒后颈,指腹轻轻拂过那枚朱砂小痣,低头吻上,信香顿时缓和许多。 受到安抚,叶舒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脑袋一偏,靠在晋望肩头。 晋望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入内室,放到床榻上。 “就知道欺负人。”叶舒阖着眼眸,低声呢喃,似乎已经意识不清,“昏君……” 晋望:“……” . 待到叶舒再次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国君的龙榻柔软适中,十分舒适,但睡了近乎一整天还是让他有些腰酸背痛。 叶舒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对上了一张俊美的脸。 晋望坐在床边,正握着封折子批阅,见他醒来,偏头朝他勾了勾嘴角:“爱卿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晋望问:“先前发生过什么,爱卿都不记得了?” 叶舒还真不记得。 他只记得晋望忽然将他从武场带回寝宫,期间似乎还继续审了他几句。 再后来……他怎么晕过去了? 叶舒思索许久,恍然大悟:“你给我下『药』?!” “……” 叶舒越想越觉得可信,质问:“中午吃的那些东西肯定有古怪,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晋望险些被他气笑,按了按眉心:“对,孤给你下『药』了。” “是大内新研制出的秘『药』,服用后只可说真话,无法撒谎。” “想不想知道你都说了什么?” 晋望把折子往旁边小案上一丢,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舒。 叶舒吞咽一下,强作镇定问:“我……我说什么了?” 晋望挑起他一缕发丝,似笑非笑:“你骂了孤四十三次昏君,三十七次狗皇帝,还有二十五次……” 叶舒听得脸『色』煞白,颤声问:“……二十五次什么?” “……狗『逼』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