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恍惚中回归神来的贝利亚朝四周看去，却见巴格已经坐在了壁炉前的椅子上，和弗朗西斯夫人喝起茶来，并且还和她闲谈起来。 坐在壁炉旁，巴格轻抿一口茶水。茶水刚刚入口，巴格就感觉到一股轻微的苦涩。但接着，一口回甘就涌了上来，这让巴格不禁感叹，这茶叶的品质确实不错。 接着，他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弗朗西斯夫人，您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伯爵的安全？” “怎么可能不担心？”弗朗西斯夫人轻笑着，表情中流露出一丝丝无奈与苦涩。但紧接着，这些表情就被长久以来所培养的从容掩盖了过去。 她语气淡然地对巴格解释道：“只不过在这里这么多年，我也明白。作为塔岗堡的女主人，我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塔岗堡的人心。如果我不能表现得足够镇定，传出去，必然会扰乱塔岗堡的军心。这对唐恩（弗朗西斯伯爵的名字）来说，有害无利。” 听到这话，巴格哑然一笑。确实，作为塔岗堡的女主人，她的职责就是在塔岗堡的人心动摇时保持冷静，不让恐慌的情绪蔓延。 只是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在危机真正到来时，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很难做到完全平静，更何况弗朗西斯夫人一个弱女子呢？ 想到这，他不禁钦佩道：“原来如此。夫人能有这份担当和觉悟，也算是塔岗堡军民的幸运了。” “殿下过奖了。”弗朗西斯夫人谦虚地笑了笑。顿了一下，她的身子突然向前轻俯，面露关心地问道：“对了，殿下，我听说今晚的战斗中，不仅出现了摩尔苏恩的高阶施法者，还有奈多人入场，和帝国战斗。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一边问着，她还拿着茶壶，又给巴格倒了一杯茶。 “真的。”巴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点了点头。 他神色凝重道：“我亲眼看见古索克莱克将军和奈多的黑暗德鲁伊艾罗德安在城堡内发生战斗。艾罗德安在奈多是什么地位，而他出现在摩尔苏恩的阵营里，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我想不用多说，您也应该清楚。” “我知道。艾罗德安是奈多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的加入，只能说明奈多已经背叛了与帝国的同盟。”说到这里，弗朗西斯夫人突然皱起眉头，说道：“只是这样的话...” 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看不出一丝因为奈多背叛帝国而产生的害怕。但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忧虑，给人一种她明明对奈多背叛的事情感到担忧，却又没到需要恐慌地步的感觉。 这让巴格忍不住好奇起来。他问弗朗西斯夫人：“只是什么？” “哎...”她强颜欢笑了一下，掩去了无奈的表情，对巴格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在珍妮的身边出现那个幻灵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极度封闭。为了治疗她的心理问题，我们在过去一直定期邀请一位来自奈多，对解决心理问题非常有研究的阴影牧师为她治疗。如果奈多背叛帝国的话，恐怕以后要请那位阴影牧师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是为了珍妮小姐... 巴格了然，不过对于这点，他倒是不怎么担忧。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用粗俗点的话来说，就是“人总不可能被尿憋死。”... 他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国家的矛盾而已。夫人您应该知道，牧师有国家，但金币没有。只要价格开得足够，国家间的矛盾对那位牧师来说算得了什么？无非就是给的诊金多一点而已。” “也是...不过如果能治疗珍妮的问题，他要多少，我给多少。”说着，弗朗西斯夫人也逐渐放宽心来。 “对了！”突然，弗朗斯西夫人问道：“我听唐恩说，殿下这次前来，目的已经达成。等今晚的战斗结束，殿下就会回艾格利安？” “按计划应该是这样的。”巴格点头，他察觉到弗朗西斯夫人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疑虑，似乎有什么要说的样子。于是他问道：“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哦！是这样的。”弗朗西斯夫人双手放在睡裙的裙摆上，十指抓着裙摆，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殿下能帮我一个忙。我不胜感激。” “夫人请说。”巴格道。 “是这样的。”弗朗西斯夫人解释道：“相信殿下也听说了，当年唐恩的封地，其实是在艾格利安附近。凭借这点，他也算处于帝国权力中心的一员。可七年前，他却因为犯下了一些错误，被女皇惩罚性地转封到塔岗堡这个四战之地。” “嗯，对于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巴格点头，说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一些见闻：“我听说弗朗西斯伯爵在转封塔岗堡之前，一直在文官系统中从事工作，从未亲临战场，也没有指挥过军队作战。当年女皇将伯爵转封到塔岗堡，很多人都以为伯爵会很快死于与摩尔苏恩人的军事冲突。” “可没想到伯爵在来到边境以后，却展现出过人的军事才华，渐渐掌控了塔岗堡军队，并将这个摩尔苏恩人进入帝国腹地的大门，变成了阻挡摩尔苏恩人的可靠壁垒。” 对于弗朗西斯伯爵当年犯的事，巴格其实不太了解。而且他发现，周围的人在谈论弗朗西斯伯爵的事情时，都摆出一副十分忌讳的模样。所以他也无从得知当年的细节。 不过他觉得，不管弗朗西斯当年对国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但他这些年在塔岗堡守卫疆土，保证了切拉姆旷野的建设发展，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看，他早就能将功赎罪了。 只是他也知道，切利亚斯帝国终究不是近现代国家，所以不能妄想统治者能够从国家角度看问题。弗朗西斯伯爵的功绩对国家而言固然已经能够将功赎罪。但对于魔鬼和贵族而言，这些之于国家的功劳却未必能让他们得到足以谅解弗朗西斯伯爵的利益。 所以，哪怕弗朗西斯伯爵这种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人再怎么努力，帝国该怎么继续惩罚他，还会继续这么做。 当然了，作为从一个现代国家长大的青年，巴格只能理解，但却无法认同帝国对弗朗西斯伯爵的态度。 所以对这种能为国家做好事，做实事的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好感就在公开场合声称什么“弗朗西斯伯爵已经将功赎罪”，“他当年的事情应该平反了”一类言论，但对于弗朗西斯伯爵的功绩，他还是愿意肯定的。 “唐恩如果知道殿下这么称赞他，他应该会很感激吧！”听着巴格对弗朗西斯伯爵的评价，弗朗西斯夫人挑了挑眉头，喜上眉梢。 接着，她说道：“不过唐恩虽然从塔岗堡九死一生的局面中走了出来，但女皇还是没有忘记他是戴罪之人的事实。所以平日里，唐恩只能在塔岗堡内活动，只有发生战争，才能离开。而我们母女，更是不被允许离开城堡半步。生活上，也要受到来自艾格利安的监视。” “夫人的意思是？”听着这话，弗朗西斯夫人的要求似乎与女皇对弗朗西斯一家的软禁有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弗朗西斯夫人说道：“珍妮一直居住在城堡里，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堡半步。我希望在离开之前，殿下能带着珍妮走出塔岗堡，走到切拉姆旷野上玩一天。” “哪怕只在日落前回来也好。” 哪怕只在日落前回来也好... 听着这话，巴格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可能是在弗朗西斯夫人的身上，他看到了那个曾经为他祈求埃拉斯蒂尔的背影吧！一瞬间，他确实想要答应弗朗西斯夫人的请求。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展现出一副不涉足政治的姿态，并且任由女皇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虽然女皇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其实也是内鬼，也就是巴格的高祖父卡尔-莱戈拉斯就是了。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在情感和利益上做着思想博弈。 确实，以他现在的地位，带着珍妮离开塔岗堡出去玩几天，根本不是问题。 甚至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将珍妮带走。 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知道自己为了赎回玛利亚的灵魂，必须在登上皇位的路上慎而又慎。任何非必要的问题，他都必须尽可能避免。 “伯爵知道这件事吗？”沉默了许久后，巴格问道：“他知道您来请求我做这件事吗？” “他知道。”弗朗西斯夫人点头，她正色道：“这是我和唐恩商量后作出的决定。我们无意忤逆女皇，只不过我们也不希望珍妮一直幽居在城堡里，无法接触外面的世界。” “我想，如果珍妮能够接触外面的世界，她的性格，或许会变得开朗一些，不至于整天和她那个幻灵呆在一起。最好...最好能让她离那个幻灵远一点...” 吱嘎... 突然，门扉打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巴格表情一凝，下意识以为有敌人偷袭到了这里。 可过了两秒，巴格发现系统的先攻警报始终没有响起。 要知道，当初就连卡戎第一次杀他的时候，系统都会在他反应过来后，报出先攻列表。顶多因为双方位格的差距过大，并没有显示对方的名字而已。 先攻列表没有出现，这显然意味着，不会发生战斗。 于是他从容地转过身，看向了门口方向。 只见此时，弗朗西斯夫人的女儿，珍妮小姐正穿着一袭白色睡袍，出现在了门口。 而她的背后，则飘荡着一只穿着被尸油染得污黄的寿衣，手脚戴着镣铐，身体腐烂，表情狰狞的鬼影——那是珍妮的恐惧灵。 此时的珍妮，站在门口处，面色苍白，却一脸惊恐地看着弗朗西斯夫人。 她的眼睛瞪大，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母亲...” 轰隆！ 只听见塔岗堡内，不知道是哪个施法者使用了一招带有雷电伤害的高环法术，一声雷鸣响起。 接着，巴格就看到珍妮小姐小手扶着门框，声音颤抖地问弗朗西斯夫人。 “你想让我离谁远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