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交织击碎了黑色帷幕下的宁静，翻涌不断的黑浪下仿佛潜伏着什么庞大的海兽。 “提督，战况吃紧！山城中破，日向田纳西科罗拉多大破告急！姐妹们就要顶不住了.....”熊野接通了灵魂网络，焦急的语气已无平日的从容，冰凉的海水打湿了她的身体，仅有无名指上的戒指尚能留有几丝余温。 “深海栖姬状况如何。”远在镇守府的提督声音异常淡然，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一息尚存.....” “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赶紧给本提督击沉她啊？？磨磨唧唧的打什么仗？！” “可是.....”熊野嘴角泛起苦涩。“提督，深海栖姬的护卫舰陆续增援，情况在不断恶化，护卫舰不畏死亡的保护下，我们已经无法伤到她了......” “熊野！别忘了本提督赋予你的荣耀，情况恶化就赶紧想办法，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一定得给我把那艘深海栖姬给炸沉咯！就是天塌下来你们也得给我咬牙顶住，直到把她送进坟墓！”提督的咆哮声甚至赛过了耳畔回响的炮火。 “击不沉她，你们都不要回来了！......这可是本提督唯一的晋升机会，你懂晋升这个词的分量到底有多大么？？” “明白提督，谨遵您的指示！” “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回响，仿佛预示着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熊野......提督的命令呢。”破碎的舰装冒着滚滚浓烟，衣衫褴褛的银短发少女已是强弩之末。 “.......抱歉，山城姐姐.....”熊野咬着牙，看着滚滚浓烟的大海上，失去战斗能力的姐妹们，豆大的泪水滴入海中。 她是提督的婚舰，为提督赴死理所当然，可是这些姐妹.... “你啊，有什么可道歉的。”山城摇了摇头，疲倦的脸上迸发出最后一丝坚定。 “他是我们的提督，执行提督的命令是舰娘的本分不是么......既然是提督下的死命令，无可厚非。” “只是，以后不能再见到提督了.....”瑞凤轻咬唇齿，无奈的笑了笑。 舰装大破，能见度极低的黑夜注定她失去了作用。 但至少，为姐妹们挡一发炮弹还是能做到的。 看着义无反顾前去赴死的姐妹们，泪珠划过熊野的脸颊。 她取下了戴着无名指上，无比宝贵的誓约。 月光之下闪烁着璀璨的光，却是一闪即逝，那样的短暂。 抱歉提督......熊野今后，无法伴随您左右了。 ............. 远在天边的镇守府。 “没用的废物！”男子一把将海军帽扣在桌上，在房间内来回渡步。 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晋升泡汤的事情，损兵折将，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妥妥的赔本买卖。 “提督！”任职远征队长的Z31风风火火的跑进提督室。 “进门不敲门的么？？什么事这么慌张？”正在气头上的男子自然没有好语气。 “提督，镇守府的东南部检测到大量的深海迷雾气息，感觉指标判断，很有可能是.....”Z31被提督凶巴巴的语气吓得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是什么？？”男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深海栖姬......” 咚咚！ 不可能，两位深海栖姬出现在自己的海域........这不可能...... 男子呆滞着双目，一屁股坐在了软椅上。 “镇守府里的武装还剩下多少？！”男子激动的站起身来。 “远征队尚未归来，熊野姐姐她们都在执行提督您的命令，能作战的舰娘只有......”Z31咬了咬嘴唇，指了指自己。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打拼了近十年的心血.....”男子空洞着双目，自顾自的喃喃道。 不，还没完！只要我冉西还没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冉西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他抓起桌上的通讯器，拨通了号码。 “喂？？是我，明海镇守府的提督！马上让船厂给我准备一辆快船，本提督有急用！” “咚咚。”冉西重重的放下通讯器，郑重的目光移到了Z31上。 “Z31，我需要你。” “提督，是想让Z31帮您拖延时间，方便逃跑么。”Z31歪了歪脑袋。 “这是战术性撤退！提督的事情，那能叫逃跑么？？”冉西纠正道，紧接着他有些紧张的看向Z31。“你，会拒绝么。” Z31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哟提督，既然这是您的意志，Z31领命。” “....好，那就好，乖孩子。”冉西松了口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说不定自己就得动用灵魂网络强行命令了，那样可是很麻烦很费功夫的。 说着，他象征意义上的摸了摸Z31的脑袋。 ............ 看着海岸上渐渐远去的快船，Z31嘴角勾勒出一丝如同天使般的温柔微笑。“我的提督，快跑吧，一定要活下来啊。” “或许您早就忘记了我是您的初始舰，Z31不奢求您用正眼看待我，像我这样廉价泛滥的舰娘，怎么能得到您的偏爱呢......” 她展开了舰装，走向了无边际的深海，幼小的身影那样的淡薄，仿佛随时都会被大海所吞没一般。 “至少，算得上是帮到您一次了吧，提督。” ............. “呼呼，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冉西此刻正坐在远离港湾的快船上，深深地松了口气。 看着自己经营了十余年的镇守府逐渐化作远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舰娘们，以及那位义无反顾的女孩，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不到一秒便瞬间便被欲望所占据。 管他呢，那种狗粮自己东山再起之后要多少有多少，只有保住了命，才有拼搏下去的资本。 Z31大破保护的时间够自己撤至安全区域了。 ............ 几年后，东总督府的海岸上伫立着一位青年。 风中的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异样的平淡，似是一种麻木。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提前赴约啊。”披着海军大褂的中年男人叼着根烟，姗姗来迟的模样。 “嗯。”青年人没有回头的应声，很不礼貌的行为，尽管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是东总督府的最高管理者....... 中年男子对此也不在意，笑了笑，向他递出了根烟，他没有拒绝。 “这几年，你的功利心收了很多嘛，不骄不躁，老子都有点怀疑你小子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青年迎着海风，没有说话。 “还在继续那个研究么？” “嗯。” “.....不是我打击你的积极性，消灭深海的方法有很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办法呢？”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要是消灭深海的武器能这么简单的就被你小子给研制出来，老子们早就享太平回家抱孩子去了，天天在这鸟不拉屎的港湾吹冷风干嘛？？” “你啊，还是想点实际的事情吧，别再想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研究了，做不了提督，去内陆学点经商，资金不够我可以赞助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人生能有几个五年给你耽搁？”中年男人开始了日常的苦口婆心劝导。 “至于继续做提督这种事，我恐怕真帮不了你了。” 青年默然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军事法庭的制裁不是儿戏，当年为了保自己，总督他险些丢掉了脑袋上的帽子。 他不奢求自己能够得到谁的宽恕。 “是啊，我也该清醒清醒了。”青年仰头，喃喃道。“逝去的，再后悔也回不来。” “哦？你小子后悔了？？这可不像是从冉西嘴里说出的话啊。”总督的语气变得肃然。“身为提督，连自己的舰娘保不住，这样的人既不配做提督，也不配做男人。” “我知道，当然知道......”冉西呆滞着目光，从回忆中翻找到了舰娘们向自己誓约的那一刻。 “最珍贵的，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我恨，当初为什么没跟她们葬在一起.....” 两人沉默不语，手中的烟头燃尽。 冉西深呼了口气，向中年男人深深鞠了个躬。“谢谢您赵叔，这几年，冉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哎哎，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正式了？你老爹他走之前让我多照看你一些，我也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哪天入了黄泉，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你爹他交代？？” “谢谢您多年的照顾。”冉西淡淡一笑，似麻木，又似解脱。 “喂，你小子不会是突然想不开了吧？？我警告你别乱来啊。”中年男子明显感觉到冉西话头不对，双目警惕。 “哪里的事，只是想彻底放弃了而已。”冉西露出了个洒脱的表情。 “哦，这样就好，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咬咬牙，到了内陆那边好好过，有事就跟老子联系，明白吗？” “嗯。”青年点了点头。 ............ 一叶舟漂泊于了无边际的海洋，夜色将深蓝色的大海映为深邃的黑。 冉西独自坐在小船上，逐渐漂离陆地，抱着手中那块不成形的黑色金属一一一一这是自己多年来的研究成果。 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那一天同今天一样，身处夜色之下，她们是否也跟现在的自己一样绝望呢。 自己身为她们的提督，却没有尽到任何义务，只知道一味的索取。 回想起那一张张纯洁无瑕的笑意，她们的眼中只有自己不是么....... 稀世珍宝摆在眼前，自己却也被权欲冲昏了头脑。 有比这更可悲的么。 自己恨深海栖姬，更恨自己......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气息，她们来了么，呵呵，也不知道这艘破船开足马力能不能换一个......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海洋上泛起激荡的浪花。 那一天，名为冉西的人类死去了。 “绝望与懊悔，多么深邃。”朦胧的声音在耳畔划过，就好像是海洋深处泛起的波纹。 “人类，孱弱而又贪婪，丑陋的生物......不过，你会这么甘心死去么？” “我将赐予你向她们赎罪的机会，这可是不同于孱弱人类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