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棂

不入六道,唯有送棂。 一次奔丧,给林开带来了一个诡异的神通。从此以后,各种恶鬼厉鬼都成了他提升道行的资粮。 他的法宝,是一口棺材……

一 别回头
  林開站在一片荒野之地,茫然打量四周的環境。這裡非常古怪,死寂無聲,視野中沒有了豐富的色彩,隻有灰色和白色,朦朦朧朧很不真實。
  “嘻……嘻……”
  兩隻無頭的紙人追逐著,從林開面前飛過。它們以竹篾為體,色紙為衣,隻有三十余公分高,明明沒有頭顱,卻發出詭異的笑聲。
  即使林開自小膽兒肥,這一幕仍令他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這樣的紙人竟然會飛!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在送葬的時候才會用的陪葬品道具,通常還有兩個頭顱完整的童男童女紙人,作為死者在陰間使喚的下人。
  看到兩隻紙人失去蹤影,林開乾咽了一下,咒罵道:“該死,這裡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當……”
  一聲鑼響傳來,林開臉色一白。這聲鑼響帶有奇特的震蕩效果,反覆震啊震,好像要把人的靈魂震散。
  “當!”
  又一聲鑼響過後,林開看到一隊人影由遠處往這邊走來,雜亂的腳步聲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非常}人。
  人影漸漸清晰,林開看出來了,那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最前頭是由十二名大漢推動的欞車,看其方向要從林開面前路過,距離非常近,近到隨時會碰撞到他,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把心提了起來。
  欞車用木頭製成,就如加上了圍欄的平板車,通體暗紅如滴血。
  這是林開看到的第三種顏色,紅得粘膩。
  欞車有四隻木輪子,發出“吱呀吱呀”的怪聲,上邊運著一具同樣暗紅的棺材。
  太不吉利了!
  林開渾身僵硬,乾澀的喉嚨無聲地滾動。
  他想避讓,但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他想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但就是這麽簡單的動作,他仍然做不到。冥冥中有種詭異的力量,強迫他瞪大雙眼看著由遠而近的欞車。
  近了……近了……靠,要撞上了啊渾淡!
  林開摒住氣,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喝!”就在欞車來到林開身邊時,推車的十二個大漢突然齊聲吆喝,嚇得他差點尿了褲子。
  吼你妹啊!
  林開緊張得要命,眼睜睜看著欞車從眼皮底下推過去,那些垂著頭的推車人隻要動作再大一點就能碰到他,卻對他視若無睹。
  他看得出來欞車很沉重,十二個推車人顯得很吃力,而在吆喝過後,欞車好像變得輕快了一些。
  尼瑪!
  突然,林開雙眼瞳孔一縮,他發現暗紅的欞車和棺材好像真的在滲出血水,從車輪淌下。林開頓時手腳冰冷,隻覺得潮水般的恐懼一陣陣地襲來。
  欞車過後,送葬的隊伍到了。
  他們看不到林開一般,徑直從他面前走過,領頭之人穿著法師長褂,頭戴法師帽,看不清相貌。他佝僂著身子,左手拿著一支法幡,提一面銅鑼,右手小槌時不時敲一下,發出喪鍾一般的響聲。
  法師後面是十幾個披戴著白布的男女,林開總算看清了這些人的臉,他們目光呆滯,邁著沉重而凌亂的腳步追趕前方的欞車,在死寂中留下撲撲的腳步聲。
  呼……林開大口喘氣,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了,真不容易啊!
  他轉身就跑,這裡處處顯得不祥,讓他感到恐懼。
  “當……”
  鑼聲從身後傳來,林開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已經走遠的送葬隊伍前方,那個法師也在回頭向他看來。
  這次明明隔著遙遠的距離,可他仍清晰地看到法師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慘白的臉色、青黑色的眼眶下帶有一縷血跡,咧開的大嘴露出獠牙……
  它在對我笑!
  寒意又一次從心底升起,林開腳下一踉蹌,摔倒在地。
  “嘻……嘻……”
  那兩隻沒有頭的紙人不知從哪裡飛來,落在林開面前。
  “滾開!”林開一掌抽過去,沒打中,差了那麽一點距離。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林開猛然回頭,便看到送葬的隊伍又繞了回來,已經近在咫尺。那些推車和送葬的人不再呆滯,全變成了面目猙獰的惡鬼盯著他,而那輛滴血的欞車就停在林開的腳邊。
  尼瑪!林開當即就毛了。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在鄉下聽到的一種說法,如果迎頭遇到送葬的隊伍過去,千萬不要回頭看,否則自己的靈魂可能會被帶走。
  “當……”
  一聲鑼響仿佛帶有魔音,令林開覺得渾身乏力。
  “林……開……”
  “……”
  “林……開……”
  法師猙獰的臉上帶著詭笑,黑眼眶下的一縷血跡愈加明顯,繼續呼喚林開。
  “叫你妹!”林開抓到一塊石頭,惡狠狠地往法師頭上砸去。
  “林開,請上車!”法師偏頭避開石頭,當的一聲敲響銅鑼,手上的法幡虛劃了幾下,欞車上的棺材蓋轟然打開。
  “喝……”十二個推車惡鬼形容佝僂,臂長過膝,指尖長著利爪,齊吼一聲逼向林開。
  “呃……哥幾個,有話好好說!”林開乾笑一聲,雙手撐地往後退。
  好好說?
  十二隻惡鬼獰笑,突然撲上來抓住林開的手腳,不顧他的掙扎,合力把他搬起來塞入棺材。
  棺材裡一片腥紅,腐臭和粘膩的觸感讓林開瞬間炸毛。
  “轟”棺材蓋落下,林開本能地覺得這一蓋棺,他就真死了。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他死死撐住棺材蓋不讓其完全合攏。
  透過縫隙,他看到十二惡鬼用力捂著棺材蓋,那個法師手裡拿著錘子和長長的棺材釘走來。
  紜紜紜
  敲擊的力量一下下傳到林開手上,林開又驚又急,大吼一聲生出更多力量,又把棺材蓋撐開了數寸,已經能看到了法師那張猙獰的惡鬼臉。
  “啊……”林開爆發小宇宙,感覺力量在回歸,隨後他清晰地感受到又有一股力量從右大腿根傳來。
  他用盡全力一撐,把棺材蓋撐落一邊,刷的一下坐了起來。
  法師猙獰的臉龐就近在面前,林開這時發了狠,左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捏住法師的脖子,右手下意識在大腿邊剛才傳來力量的地方摸了一下。隨後,林開便感到一股溫熱出現在手心。
  他快速舉起右手,看到鮮血淋漓的掌心粘有一朵火焰,在這個不祥的環境中給他提供了一陣陣暖意。
  法師突然拚命掙扎,林開看去,發現它眼中盡是驚恐,周圍的惡鬼也滿臉恐懼慌亂退開一段距離。
  “它們在害怕這朵火焰?”林開突然意識到。
  但火焰的力量有限,林開感到它正在減弱,再過一會就要熄滅。
  這可怎麽辦?
  林開的左手還緊緊捏住法師的脖子,恢復力量後,他長期鍛煉的效果在這時顯露出來,單手便控制得法師無法動彈。
  眼看火焰小了三分之一,林開突然福至心靈,把火焰丟在棺材上。下一刻,火焰騰的一下擴大,化成熊熊烈火,把整個欞車和林開、還有他手裡的法師包裹在火中。
  嗚……陰風陣陣,烈火熊熊,竟沒有傷及林開分毫。但欞車、棺材、法師,還有法師身上別著的法幡法器卻在烈火中燃燒,迅速化成飛灰。
  隨著那支法幡燒盡,周圍的惡鬼被定格,仿佛冰雪融化,帶著驚恐的表情魂飛魄散。
  “嘻……”
  兩隻無頭紙人飛起,如飛蛾撲火主動投入烈火之中,和欞車一起化成灰燼。短短十多秒,周圍再也沒有了送葬隊伍的痕跡,環境逐漸變得清晰。
  結束了!
  林開茫然看著荒野,視野漸漸地又變得模糊起來,天空下起了雨。他想找個地方避雨,卻發現雨水和他隔著一道距離,並沒有淋到他身上。
  這又是怎麽回事?
  林開茫然看向頭頂和身邊,隨後他看到了車廂、座椅,還有前排戴著耳機聽歌的乘客。而在他這一排,隻坐了他一個,這時身上大汗淋漓。
  “我在高鐵上,做了個噩夢麽?”林開意識中閃過一道電光,雙眼木然落在車窗外,透過越下越大的雨水,隱約可見外邊的荒野。
  他覺得腦子一片混沌,昏昏沉沉,但剛才的一切卻那麽真實,記憶深刻,那種經歷這時仍令他心悸。
  會飛的無頭紙人,滴血的欞車,推車的惡鬼,法師……
  到底是噩夢還是幻覺?
  “先生,您沒事吧?”一個乘務員目光警惕地緊盯著林開的大腿。她隻是例行巡視,經過林開身邊時正好發現異常。
  林開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卻見陣陣青煙從褲兜裡散發出來。他連忙掏了掏褲兜,掏出來一張黃紙和部分灰燼。
  符紙?
  林開脫離幻覺後就渾渾噩噩,一時間記不起這些東西從何而來。細想時,頭痛欲裂,他單手抱住頭,慢慢的擼啊擼,一個白襯衫、紅色包臀短裙的冷豔女子形象漸漸浮現於腦海。
  是了,這是在進高鐵站的時候,一個自稱是陰陽師傳人、叫蘇小月的美女送給他的。
  當時,雙方的交流隻有短短不到一分鍾,就擦肩而過。
  “你快要死了!”當時蘇小月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五秒鍾,這麽說道。
  她有一張高冷標致的臉蛋、眉目如畫、長發披肩,一米七的個子加上高根鞋,眼睛幾乎能和他平視。
  林開當時認真想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我死後會變成很凶的厲鬼,所以你從地獄回來阻止我死!”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是蘇氏靈異事務所的蘇小月,一名陰陽師傳人,這三張符咒送給你護身。”蘇小月從包包裡數出三張黃紙,包裡那滿滿一疊兒,就像裝滿了鈔票……
  “我當時是怎麽反應了?對了……”林開記起自己當時是滿臉懵逼地接過符咒看了看,黃色的符紙上以朱砂畫著不知是哪方神將和一些詭異線條,三張都不一樣,好像各有不同的功用。
  “記得貼身攜帶,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蘇小月又認真加了一句,邁開修長的玉腿走向遠處的地鐵站。
  而林開則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手裡的符紙,隨手對折一下便塞進了褲兜裡,拉起行李箱走向高鐵站入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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