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余牢中官吏,初来乍到,皆是谷子。 吃三天,降为粗糠。 再吃三天,降为泔水。 不需要索贿,他们也明白该打点了。 至于这些人出狱后是否会报复狱卒,那要看你腰杆硬不硬。 普通狱卒,自然不敢怠慢这些人。 周铁柱有张武撑腰,他自身便是镇抚司总旗,不找别人麻烦便不错了,牢中变成这副鬼样子,他难辞其咎。 蒋天河盘坐在牢中,眉目低垂,非常平静。 出乎张武意料,他并未如那些腐儒官吏一般,以大坤律法说事,也不抬头看其他官吏吃什么,只是坦然端起碗,稍微仰头慢慢喝汤。 尽管吃得很慢,但喉咙确实在吞咽。 张武眉头微蹙。 人是六叔亲自押回来的,路上必定好酒好肉吃着,突然喝泔水,一般人绝对咽不下去。 “看你能坚持几日。” 周铁柱起身担着桶离开,来到黑暗处立于张武身后。 然而蒋天河并未把碗放下,尽管吃得很艰难,依旧吃一口,细嚼慢咽,吞下去再吃。 不多时,碗中泔水已少了一半。 其他牢中官犯尽皆露出不忍之色。 大家同受迫害,一路从南方扶持走来,路上没少受蒋天河的好处。 马六给他的米饭佳肴也大多分给了同僚,自己吃得很少,否则这两千多里路,身体瘦弱的官吏早病死了。 隔壁牢房的官吏把碗伸过来道: “天河兄,不要再吃了,我食欲不佳,这半碗谷子我吃不完。” “半碗谷,在牢中可救命,子恒兄你一定要吃下去。” 蒋天河摇头拒绝,不待隔牢的官吏多说什么,周铁柱已从黑暗中走出,一脚将其饭碗踢翻。 “你……” 王子恒变色,其余官犯也是怒目而视。 正欲大骂,见周铁柱已将手伸向腰间带铁刺的皮鞭,立时噤若寒蝉。 这种鞭子,只需一鞭,皮开肉绽。 若无人帮忙医治,凭牢里阴暗的环境,不用多久伤口便会化脓腐烂,直至衰弱病死。 依着张武所想,这个时候这蒋天河应该大吼一声“你冲我来!” 乘机收拢人心。 可蒋天河只是默不作声,将碗中泔水喝尽,再把碗舔干净,像被洗过一样,才抱拳朝周铁柱说道: “入了牢,一餐一饭皆是狱卒所赐,谢大人赏食。” “嗯?” 周铁柱愕然。 当狱卒这么久,他第一次见这种人。 当下惊疑问道: “你做过狱卒?” “侥幸做过司狱。” 这时对牢的官吏突然说道: “蒋大人当司狱期间,牢中无人敢贪墨,也无狱卒敢虐待囚犯。” 这显然是暗讽牢中打钱。 周铁柱冷声说道: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这里是天牢!” 那官犯无言以对。 接下来几日,马六忙着公务,并未来看蒋天河,周铁柱也按照张武的意思,照旧给他吃泔水,而张武自己也送过一次泔水,暗暗观察蒋天河,结果遭到一群官吏的唾骂。 有心机灵巧的官吏,已让亲朋故旧来牢中打点,伙食大为改善。 当然也有犯人故意藏着饭不吃,等三更半夜,确定无人的时候再给蒋天河,但也作用不大。 就这样,蒋天河足足撑了七天,面如白纸,虚弱得腰杆都坐不直了。 这一日中午,周铁柱继续给泔水,冷声问道: “蒋大人,你最多再撑三日,我若一直给你泔水,你打算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心态放平,该死则死。” 沙哑无力的声音从蒋天河口中缓慢吐出: “天若想亡你,人如何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