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正与莫道清乘着北风，一路飞行。 莫道清叹道：“师弟，没想到一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莫道正也叹一口气。“也许师兄你说得对，我们不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吧？嘿，与其说是女人影响了他，倒不如说是我们的出现害了他，他这一生只怕再无宁静之日了……” 莫道清沉默片刻，末了也叹一声。两人便继续御风前行。 忽地，莫道清往下一指：“师弟你看。” 莫道正顺他指向往下一看，但见山村土路上有点点火光，呈一字长蛇阵摆开，缓慢地朝前移动着，可他再一看人身上的白衣服，顿时就气笑了：“恩，师兄我看见了，办丧事，下葬呢。是不是在仙界没有见过，感到很新奇？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莫道正嘲讽道。 “什么啊！”莫道清白他一眼，笑了。“看那里！”又是一指。莫道正寻向而望，却是一个人，手握着一个幌子，正躺在树上小憩。 两人对视一笑，忙落下地去。 见莫道正就要上前，他慌忙拦住了，说道：“师弟，刚才那小子就是你去请的，这回是不是该为兄了？” “呃。”莫道正一怔，这也争么？师兄这几千岁算是白活了，真没劲透了！口上却道：“师兄请。”说完，还又做了一揖。 “咳咳，那师弟你请回避。”莫道清大袖一摆，负手道。 “你……” —— 夜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四个人抬着棺材吃力的向前走着，周围是端着火盆，撒着纸钱，哭哭啼啼的眷属。漆黑的夜，漆黑的棺材，白的吓人的孝服，再伴着那“呜呜”的哭声，登时让人毛骨悚然！ “喂，老赵，你发觉没这棺材咋越来越沉啊。”抬棺人对旁边一人低声道。 “别多话，快抬出村口就没事了！” 本来下葬这事都是白天做的，奈何国策不许土葬，只许火化了再土葬。农村的人大多就半夜偷偷埋了。可晚上阴气极重，出现压棺的事也不足为奇。 “不行老赵，我，我快扛不住了！” 那老赵情况也不好，喘着大粗气，走一步都万分吃力：“不能，不能停，必须抬出村口！不能停在村子里，一旦，一旦停了，就都走不了了！” 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子也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砰”的一声闷响，棺材重重落在地上，四个抬棺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哭声顿止，一时天地共寂，只闻风声“呼呼”。 “怎么回事？”一老者问道。 “鬼，鬼压棺了！” “说什么胡话！”老者一招手。“换人再抬！” 本来中途是不能换人的，谁知这四个人搞什么鬼。便又换了四人，过来抬棺，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棺材亦纹丝不动。 “再加四人！抬！”老者似乎较上了劲，但额头已有冷汗渗出。 八人合力，仍旧纹丝不动…… 诡异的气息弥漫出来，众人顿时怔住。一阵阴风刮过，胆小的不仅打颤起来，带小孩子的慌忙抱住了。刚才还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家眷这会儿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了。那老者惊愕的盯着棺木，淡淡道：“鬼压棺了…….” 此时。 树上那人突然睁开双眼，看了看不远处停住的人群，微微一笑。一跃跳了下来，幌子一摆，字幅亮开，上书：搜神驱鬼，四字。他身子一动，腰间的铃铛就轻响了起来。他扛了幌子，慢慢朝这里走过来。 众人忽听一阵“叮叮叮叮。”的铃铛响声，愈觉心寒，更是吓得厉害。 “你们在做什么啊？” 突闻人声，人群顿时尖叫一片。待回过头看仔细了，却是一少年，约么十七八岁年纪，做一身道士打扮，拄着幌子，一副江湖骗子的嘴脸…… 幌子？老者凝神细看，上书：搜神驱鬼。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搭话。“请道人帮忙！” 众人看了这老者作态，忙也是跟着一片哀求声。“请道人帮忙……” 那少年一笑，明知故问：“要我帮你们什么啊？” 老者朝那棺材一指，少年会意，昂首淡淡道：“这个不急。” “急的急的，误了下葬的时辰，于死者不敬啊！”老者慌道。 少年突然坏坏一笑，将右手伸过去攥了，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着…… 老者一怔，慌忙招呼人过来，赶紧递上两张百元大钞。少年也不客气，伸手接了，却仍不动身，又做了一个吸烟的动作。 众人也急了，行不行啊你，不是来骗人的吧？ 这会却也不敢违逆了他，忙给他点了烟，又递过去一盒完整的。那少年吸了烟，长舒一口气，这才不急不慢的走到棺木前，蹲下身去，抬头冲端火盆那人吆喝一声：“嘿，那个谁，把盆端过来！” 那人把盆端过来。 少年又叫。“嘿，那个谁，把纸钱拿过来点儿！” 又有人递黄纸给他。 少年接过黄纸，指尖轻轻一弹，火焰便从指缝间窜了出来，众人惊愕间，少年已印着了纸钱，手上的火苗已经不见，口中已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 突地站起身子，一巴掌拍在棺木之上，“啪”的一声闷响，接着又是一声大喝：“还不想走么！” 火盆里的纸钱瞬间化为灰烬，众人轻声惊叫了出来，都用赞叹的目光看着这少年。 少年转身，只道一声：“抬棺！” 老赵那四人又过来抬了，只稍一发力，棺材就离地而起！ 少年不再说什么，扭头走了。那老者急叫：“道人留步，还请留个姓名！”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去也。”声止人失。只留下惊愕住的人群，面面相觑。 …… 少年独自漫步在路上，乘着月色，低头看了看布袋里的钱和烟，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小手段耍的不错啊！” 忽闻人言，少年一惊。“有鬼！”慌忙掏出一大把画满奇形怪状文字的纸符来。 “嘿嘿，做贼心虚么？”那人冷笑一声。“你是提前知道有人下葬的吧！早就在那树上候着呢吧！压棺那小鬼儿是你招来的吧！驱魂咒是瞎编得吧！” “你，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怔。 “说吧”那人又道：“御鬼术，引火符，是从哪里学的。” “啊！”少年又是一惊。 “不肯说么？” “你先现身出来！”少年道。 “你扭头吧。” 少年缓缓将头扭过去，又是“啊”的一声。一位男子就站在自己背后，容颜俊秀，长发半白，用一发冠簪了，极为飘逸。这男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却不是莫道清又是何人？ 莫道清看着他那幌子上四个字又变作了“看相算命”不觉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打量他半天，却不答话，蹲下去用手在地上划了起来，他抬起头盯着莫到清道：“自己看吧。” “万俟（mo，qi）英？”莫道清也蹲下身看了，随即念道。“复姓万俟？少见啊。” “呵。”少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来你还不是世俗中的那些个匹夫啊。”不待莫道清答话，万俟英又笑道：“那些个没见过世面山野村夫，非要叫做我万（wan）俟（si）英！咳，你说可笑不可笑。” 莫道清叹道：“咳，传统不复，传统不复啊！” “咳，国学殆尽，国学殆尽啊！”万俟英也是叹道。 两人感慨完，随即对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所言所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还隐隐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我是来带你去一个地方的。”莫道清开口打破了这轻松的气氛。 万俟英也不急恼，问道：“去哪里？” “去一个你能得到提升的地方。我真没想到民间竟也有人身怀异术，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那个地方应该有门规教条的吧？” 莫道清点点头。 “那个地方不能想去哪就去哪，还没有自由吧？” 莫道清点点头。 “那地方不能吸烟喝酒看……书吧。” 莫道清点点头，继而奇道：“什么书？” “我不去！”万俟英不答他话，只拒绝道。 “为什么？你现在过得很好么？”莫道清疑问。 “不好，但是自由！”万俟英道：“有钱了就花，没钱了看个相算个命，搞个灵异恶作剧的换点钱花。天下之大，四海为家，走一程，玩一程，好山好水看一程，何等惬意？浪迹天涯，居陋巷，处劣地，一箪食，一瓢饮，不必看人脸色，何等自在？我何必去那种束缚比头发还多的地方？得到提升又能怎么样？人生短暂的很，几时用来行乐呢？”万俟英说完，掏出那包烟，拆开了递过一根去：“抽不？” 莫道清汗颜：“不抽！” 万俟英也不多让，自顾自点了，不再说话。 莫道清皱眉：“你既不跟我走，那你能告诉我你这身奇术是从哪里学来的么？” 万俟英扭头对着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莫道清眉头不由皱得紧了。万俟英却不看他脸色，又抽一口，似做思索状，莫道清以为他肯说，面露喜色，却听他淡淡道：“不能。” “你！”莫道清气结。 “好了，既无他事，你我就此分别吧！有缘再见。”万俟英踩灭了烟头捡起来收好，扭头对莫道清道。 “若是我强要你跟我走呢？”莫道清面上一笑。 “哼！” 只听万俟英冷哼一声，已鬼魅般来到莫道清背后。莫道清惊叫：“乾坤步！”遂即微微一笑，稍一闪身，复又挡在万俟英身前。万俟英再闪，他再挡，任凭万俟英如何闪避，却也绕他不过。如此这般折腾了半天，万俟英累得气喘吁吁，莫道清则面不改色心不跳，按住他肩膀笑道：“要么跟我说，要么跟我走，自己选吧。” “你！”万俟英怒了，奋力挣开。“我两个都不选！” 忽然，一本粗糙的古订书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掉落在地上。莫道清本要再做言语，看见这书，一时奇道：“这什么书？”说着，伸手便捡了起来。 “哎哎，你不能看！”万俟英急了，伸手便要阻拦。 “为什么？”莫道清笑道。随即暗想，这可能是他修道要诀了！ “不能看就是不能看！没有为什么！”万俟英急道。 “若我偏要看呢？”莫道清笑着打量了这书一眼，书皮上三个篆字只能看清一个“图”字，莫道清摇摇头，随手便翻开第一页…… 他老脸登时便红了！里面画的竟是，竟是那种，那种东西！他气结道：“你刚才说的书就是它喽！”可一抬头，哪里还有万俟英的影子？早跑得远了。莫道清也不追赶，早知留他不住，他既无心修行，却也强求不得。只冲他背影喊道：“喂，万俟小子，你这书不要了？！” 万俟英扭头回道：“送你了，留作纪念吧！我去也。” 莫道清愣了一下，随即就呸了出来。“这东西能做什么纪念！”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身体微怔一下，忙把书握紧。左看看，没人。右看看，无人。前望望，那小子早跑得没影了。后瞅瞅，也没人。这才放心吐气，奸邪地笑笑，飞快地把书塞进了怀里，拍拍胸口，装好。 “师兄，你藏什么呢？” 一声叱问从上空传来…… ——
